2018年對電子書品質的期許
給出版社、販售平台、閱讀程式開發者以及喜好數位閱讀者的筆記
今年博客來電子書開幕後,Momo(富邦)與誠品也放出要提供電子書服務的消息。對於販售平台如雨後春筍般再一次的開設,我不見得樂觀。但服務增加,讓出版社得更積極地提供電子書卻是正向。我所希望的是在這一波潮流中,電子書的品質得以增進,最好能以標準化的方式進行。
這一篇是我個人對於電子書品質的期許,主要希望出版社負責數位出版的編輯或者行銷人員,在書籍製作(不管內製還是外發)上能夠有清楚的要求並且把關。也希望各販售平台負責閱讀程式的產品經理及開發者能夠注意到顯示上的細節,讓電子書品質能夠有所增進。品質是整體性的意念,就像木桶裝水一樣,重要的是最短的那一片木片,只要還有品質差的一家在,人們的整體印象就不見得會因為做得好的而改觀。
以下是我的期許:
一、PDF該退場了
對,PDF該退場了。
除了2009-2011年很短一段時間,那時電子書平台會將出版社提供的書轉換成EPUB 2.0格式以外,大多數電子書都是以PDF格式流通,直到最近新一波平台要求EPUB 3.0格式才開始轉變。
PDF格式並不是不好,但對於文字書來說,卻真的不適合跨螢幕閱讀。而且PDF格式主要目的用於印前、數位文件交換使用,並非真正的「電子書」格式,就算是圖文書、雜誌等,也應該採用EPUB 3固定版面(Fixed Layout)格式製作。如果到現在還接受PDF格式,我實在看不出任何真心誠意想要做電子書生意的意圖。
對於出版社而言,提供PDF檔案相當簡便,但是充其量也只是紙書出版的副產品,這樣的副產品如果能讓讀者滿意,那麼電子書早幾年就達充分起飛的標準了,但實際上不然。
對於販售平台而言,在Github上找到開源的PDF Reader然後拿來作為自己的服務更是簡單,在過去談App生意的時候我也這麼想過(也實作過),而有相同想法的人也不少。現在還這麼做,我覺得是逆時代而行的做法。
二、EPUB固定版面做好做滿
承繼上面所提,EPUB 3.x裡有一項固定版面(Fixed Layout, FXL)的格式標準,主要是日本希望供漫畫流通所制定。這項標準雖然可以透過HTML語法以一頁一網頁的方式製作,但是因為製作方法複雜,實際採用者少;但有一項簡單的做法,就是一頁一張圖片。若你曾經購買過Amazon.jp, iBook, 樂天kobo, BookWalker上的日本漫畫,幾乎100%採用這種方式製作。
EPUB 3 FXL格式其實不比PDF好,一頁一張圖片,打包後透過ZIP壓縮,整體檔案甚至會比PDF來得大。但是EPUB 3 FXL是標準化的格式,有標準化的目錄結構以及驗證工具。在各平台間可以通用。
我也提供過兩項工具,可以讓你簡單地將PDF轉換成EPUB 3 FXL格式:
但儘管這麼簡單,還是有很多出版社做得不甚理想,主要是原始圖片提供的解析度就不足,在現在高密度螢幕居多的狀況下,就會顯得模糊。要求非常簡單,就僅希望出版社在製作時,至少使用「長邊2048像素」的圖片而已。
若更一步希望標準化作業,日本則採用稱為SVG Wrapping的方法製作。主要是將圖片在HTML裡以SVG語法包覆,如:
<head>
<style type="text/css">
html, body { margin: 0; padding: 0; width: 100%; height: 100%;}
</style>
</head>
<body class="bodymatter" epub:type="bodymatter">
<svg xmlns="http://www.w3.org/2000/svg" version="1.1"
xmlns:xlink="http://www.w3.org/1999/xlink"
width="100%" height="100%" viewBox="0 0 1443 2048">
<image width="1443" height="2048" xlink:href="title.png"/>
</svg>
</body>
使用這種方法製作,在縮放圖片時會更為順暢,而且保證能放到全高度。
這裡還有一份EPUB 3 FXL範本可供你作為參考:EPUB 3 FXL Sample
三、不要再使用EPUB 2工具了!
前面曾經提到,在上一波電子書平台潮中,有不少書已經被轉成EPUB 2格式。EPUB 2格式有什麼問題呢?主要是EPUB 2當時是對應西方Latin文字而生,並未考量到其他語文的文字與排版需求。制定EPUB 3標準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廣納各種語文的呈現方式在內。
也因為如此,中文書的排版呈現必須使用EPUB 3格式才能完整顯示,而許多閱讀程式也僅對EPUB 3作出中文的最佳化,例如以下圖片:
這是目前台灣樂天Kobo的iOS App,其中有一些書使用EPUB 2格式上架。但因為EPUB 2與EPUB 3的差別,所帶出的「字型設定」完全不同。使用EPUB 3格式的書可以更換字型為「文鼎明體」、「文鼎晶熙黑」、「ヒラギノ明朝」,但EPUB 2的書只能更換西文字體。
樂天也許急於希望增加書的數量,所以不做任何處理,相對之下Apple iBooks store雖然還沒有在台灣開張,但電子書上架時卻嚴格要求使用EPUB 3格式。
幸好過去那些EPUB 2的書還在可以處理的範圍內,但如果製作新書,請不要再使用EPUB 2製作工具,如Sigil。如果Readmoo曾經到你的出版社教你使用Sigil製作電子書,相信我,那是過時的方法了,不管你想使用InDesign來轉出,還是用其他方法,例如MarkDown+電電轉換器。請不要再生產EPUB 2格式的電子書了。
(對於Sigil,我和高橋征義曾有一段對話,他站在Open Source的角度,我則站在地區語言文化的角度。我主張Sigil是開源程式,但目前對於日文與中文排版支援程度尚低而不建議使用,而要我去修改則力有未逮。如果有人想要讓Sigil變成支援中文排版並且能輸出EPUB 3的好工具,我100%贊成。但在那之前,還是不要使用比較好。)
四、購買字型很好,但請妥善對應
中文書很少僅使用一種字型。
大多數的書會使用第二種字型來做出內文中以及段落間的區隔,例如使用楷體來顯示信件內容或者書名,或者使用黑體來強調重點。
過去電子書閱讀程式直接使用作業系統的字型,所以只有黑體一種。但絕大多數的書內文採用「明體」排版。這件事情一直沒有人在意。就我所知Book☆Walker是第一家採購明體字授權的電子書販售平台(Disclaim:我目前是該公司顧問,這件事與我有直接相關),而在之後各家電子書平台也開始加入授權字體(博客來、樂天:文鼎明體、PUBU:華康字體、台哥大:信黑體)。
但購買字型沒有做好正確的字型對應則是種浪費。一般而言應該要做到基本的字型對應:
明體 font-family: serif;
黑體 font-family: sans-serif;
而在置換字體時,不應該像是英文電子書App一樣做到全部更換。西文字體一般整個字體家族就包含了「粗體(Bold)」、「斜體(Italic)」甚至「小型大寫(Small Caps)」,所以整體更換依然可以保留字體樣式。但中文卻不應該這麼做。
目前中文電子書閱讀程式至多只有兩種字體(明體、黑體),僅有iBooks可以另外下載楷體、以及Kindle電子紙閱讀器中包含楷體字型。所以我在製作電子書時,遇到原書採用楷體時,會優先指定楷體,然後退回黑體。要是原書有楷體與黑體兩種樣式時,會再使用別的方法來區分兩種字的差異(不然讀者分辨不了著重的差異)。
在這作法下,大多數的閱讀程式會出狀況:
- 雖然買了明體字與黑體字,但沒有做到基本的對應。書檔裡要求使用正文使用明體,但是預設值不會顯示。
- 更換字體後,原來的強調處消失,或者與內文混為一體。
我覺得這件事情相當重要,字體與排版呈現是精密的工學,如果只是購買或者在Reader App裡頭塞了一堆字型進去,卻沒有做到良好的排版對應,那就只是浪費而已,沒有達到提高讀者閱讀體驗的效果。
當然這件事建立在「出版社提供的書檔本來就有以字體差異作區分」的前提上。若出版社提供或者委託製作的書沒有做這件事,那對不對應也就不重要了。
我在樂天Kobo上就看到不少書沒有做到這件事。至少我不能夠接受,電子書沒有實體,如果轉制的過程中只把文字轉成電子書,這些編輯用心之處都不保留的話,也只是印刷書的劣化品。也難怪樂天Kobo一再低價促銷他們的電子書,反正認為台灣讀者只重價格便宜、不大在乎品質。
現在使用InDesign轉出EPUB 3時,也會因為當時美編在設定文字樣式等原因,轉出後沒有保留這些細節,這也是原因之一。
若你是出版社的編輯,請務必要對電子書的字型顯示有所要求,並且把關(雖然我知道很多編輯從來不看自己編的書的電子書版本啦⋯⋯)。
另外我也希望未來除了明體與黑體兩種字體外,能夠逐漸加入楷體。這幾年參與W3C活動,推動各瀏覽器的字體對應標準化,如:
楷體 font-family: cursive;
我寫了個測試頁面,目前在Windows與macOS上的Safari, Firefox, Chrome應該都會將cursive對應到內建的楷體上頭。行動裝置如Android, iOS目前都還無法做到對應。(僅有iBooks透過Apple的下載字型機制另外下載楷體而能夠顯示)
個人希望能看到除了iBooks以外的閱讀程式支援,畢竟對於某些書而言,僅有楷體能夠顯示出其典雅,若你想看楷體的呈現效果,可以購買以下書:
- iBooks:大塊文化,葉嘉瑩作品集。
- Kindle電子紙閱讀器:郝明義,《如果台灣的四周是海洋》。
(中文字體甚至沒有辦法加粗,因為下載一套字就要數十MB,加粗後更是加倍,這對使用者體驗而言有所影響,希望未來Variable Font能夠改善這狀況。)
五、最後,關於直排
直排是EPUB 3的基本。
我也覺得是中文書的基礎。這幾年裡值得欣慰的是遇到幾位編輯對這件事也不予以妥協,認為中文文學、小說等就應該使用直排來表達其文氣,電子書也應該如此。
但實際上直到現在還有很多家的閱讀程式沒辦法做得完善,尤其是博客來。博客來的閱讀程式應該是使用EPUB.js作為基礎開發,但不曉得遇到了怎麼樣的問題,在小尺寸的手機上當一個段落超過350字時直排顯示會發生問題,於是他們就把所有的直排書改為橫排。
因為我沒有和博客來有直接的生意往來,所以也不清楚實際的狀況。但聽聞應該近期內就能夠有所解決。
就我對直排的堅持,我希望明年起各家電子書的閱讀程式能夠一開始就能處理好直排的顯示問題。
我的堅持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目前全世界使用直排的語文只有中文、日文與蒙古文,而仍廣泛使用的僅有繁體中文(台灣)、日本而已。在標準化活動上,每每聽到日本人說:直排現在連中文都很少用,所以算是日文的一項重要特色。我都會感到憤怒而且提出抗議。
不管你是否在這些年於電腦、手機上閱讀網頁而逐漸習慣於「橫排、黑體」的文字(我必須說:這是在作業系統與網路規範劣化的狀況下造成的習慣),但依然希望你認同直排是我們迄今通用的特有排版文化。
(南韓曾經推動「驅中去殖(直)」,認為漢字與直排是殖民文化下的產物,所以一度僅使用諺文(Hangul)橫排,但近年也回頭使用漢字。而就算是諺文也有一套排版規則。)
當然,讓電子書能夠做到直橫排轉換在技術上可行,例如在日本的電子書範本中,其樣式表就有為這功能做準備。技術上只需要變更EPUB的OPF檔案裡的翻頁方向:
直排 <spine page-progression-direction="rtl" >
橫排 <spine page-progression-direction="ltr" >
或 <spine> /*預設為橫排*/
CSS中則是為直排與橫排定義兩種Class:
html,
.hltr {
-webkit-writing-mode: horizontal-tb;
-epub-writing-mode: horizontal-tb;
}/* 直排用 */
.vrtl {
-webkit-writing-mode: vertical-rl;
-epub-writing-mode: vertical-rl;
}
然後個別元素在兩種狀況下分別調整,例如中標縮排兩字:
.hltr h2 {
margin-left: 2rem;
}.vrtl h2 {
margin-top: 2rem;
}
閱讀程式變更html的'hltr'與'vrtl' Class就可以切換兩種排版。當然,如果CSS Logical Properties and Values能夠實用,也不需要這樣的機制了,屆時只要一行就可通用:
h2 {
margin-inline-start: 2rem;
}
(我記得這樣的機制我曾經在一次文化部主辦的會議上提出,同時也提供了改寫來的EPUB 3 Reflow範本。當時Readmoo的人也在場,很神奇的是後來他們的電子紙閱讀器就出現了這項功能。而這份範本卻沒有繼續推動下去。在不尊重專業並且充斥著拿來主義的台灣,我覺得這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更神奇的是在一年以後,何飛鵬居然說要標準化,那當時怎麼不協力推動一把呢?)
最後,最近我幫某一家出版社調整了一批書供博客來上架,原因是博客來的閱讀程式不能使用某些HTML標籤。這讓我感到意外,因為在國外這些事情都是需要與出版社、轉制者溝通的事情,以下是一些範例:
- iBooks Asset Guide
- Kobo ePUB Guidelines(不包含中日文)
- EBPAJ EPUB 3 Guide(電書協 EPUB 3 制作ガイド)
標準化的過程就是各家分別把自己的現狀與需求提出來,取得共識,並且讓自己的系統符合共識。如果在這一點上沒辦法做到,各自閉門造車,那別提標準化了,電子書轉檔的永劫輪迴會不斷下去,使用者體驗也不會統一,這些期許也都只是枉然罷了。